女朋友

        妈妈照例在星期天的早上来我家看望我。

        一个星期天，两个星期天，三个星期天，很多个星期天过去了。一个辛想不在的星期天，客厅里只有电视的声音和我们俩偶尔的交谈，她在广告的间隙里开了kou，“淼淼，你和辛想是怎么回事？”

        我不解。

        她顿了会儿补充dao，“她现在和你住一块儿了吗？”没等我回答，她又自言自语般说：“我怎么记得她以前住东城那边。”

        “嗯，她东城的房zi早就退租了。”我如实回答。

        “这样啊。”妈妈右手一直nie着团纸在搓rou，这是她心神不宁的表现，      “那妈妈就放心了，你们两个好朋友住在一起，也可以彼此照顾。”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电视屏幕上的广告上。

        “嗯。”其实辛想每天指使我zuo饭，指使我zuo家务，就连喝shui，都经常让我去接，严格意义上算不上彼此照顾，但我没有纠正她。

        “她还没有谈男朋友啊？追求她的应该不少吧。”那张可怜的纸巾已经被rou成了一个紧实的小球。

        我现在明白妈妈想说些什么了。

        “她不会谈男朋友，是很多。”我这样对她说。

        妈妈终于把目光从电视上移开，转向我，对着我louchu笑容来，“你这孩zi，辛想也到了这个年纪，怎么就不会谈男朋友了？”声音比平时gao一dian，像是要说服谁。

        我移开视线，不和她对视，“因为她是我女朋友。”就跟巴普洛夫的狗听到铃声会liukoushui一样，在辛想qiang调完一万次我现在是她女朋友后，我也对我妈妈zuochu了同样的回复，“所以她不会谈男朋友。”

        这是我第一次对第三个人说chu这句话，吐chu女朋友三个字的时候，似乎能咂摸chushe2尖的一dian甜意，又有种奇怪的不适，让我有dian坐立不安，想要遮掩一xia，于是我一边说一边顺势举起手中的杯zi，送至嘴边，喝了几kou茶。温re的yetihua过hou咙，稍微缓解了hou咙间微妙的紧绷gan。

        直到很后来，我才分析chu那种奇怪的不适叫作害羞。

        xia一秒，妈妈的整个shenti都转向我，动作幅度太大，手肘撞上我的，导致我手上的杯zi掉到地上，摔碎了。陶瓷撞击地面的声音很刺耳，我皱了皱眉。

        妈妈站起shen来，“有没有tang到哪里？”她的声音发紧。

        我摇摇tou，杯zi里的茶早就冷了，我没有被tang到，还未开kou说话，妈妈匆匆说完“那就好。”便走jin厨房dai好橡胶手套，走会客厅将大块的瓷片捡起，又用扫帚扫地，xi尘qixi了一遍一遍又一遍。

        直到我回卧室换完衣服，她还在打扫。

        即使是让平日里对卫生有些苛刻的我来评价，地面也算是gan1净。光洁的木地板上看不到任何碎片的痕迹，shui渍也被仔细ca拭过。

        我有dian疑惑，觉得妈妈走来走去看起来很忙，却又不知dao她在忙些什么，不过是打碎了一个杯zi，哪里需要收拾这么久，此刻的妈妈看起来十分像我应激时绕着zhuzi转圈的状态，zuo着无意义的重复动作。

        我想，妈妈可能是在担心我，我正准备像她曾经很多次告诉我那样，告诉她打碎杯zi并不是大事。她却关掉了xi尘qi，在我说话之前先开kou，“淼淼别急，xia午妈妈在网上找找有没有一样的杯zi。”

        我比较喜huan用固定的杯zi，不同时间用不同的杯zi，不同的re饮用不同的杯zi，这是生活中少量可以由我控制，不会产生变化的事wu，这种确定xing会让我的生活轻松一dian，但这些规律一旦被打破，我就会gan到失控。

        “妈妈，我不急。”我已经不是小孩zi了，我试图对她louchu笑容来，“没关系的，我已经买好了很多个一样的杯zi备着了。”这是真的，辛想一面说着我有囤积癖，一面帮我收拾chu了储藏这些替换品的空间。

        妈妈果然放松xia来，她看了我很久，复又在我shen旁坐xia，自顾自说了一句，“淼淼已经是大人了啊。”这句话她说得很轻，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嗯。”我diandiantou，表示十分认同。

        电视正好播放到了一个扣人心弦的qing节，女主角中了一枪，快死了，男主在一旁咆哮，于是我们俩不再说话，聚jing1会神继续看电视。枪战戏声音很大，填满了整个客厅的寂静。

        似乎有什么话题被我俩同时忘记，但或许是两个人都刻意忽略也说不定。

        妈妈给我zuo了饭，我洗了碗。

        我们又度过了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星期天。

        妈妈离开时，抱我的时间比平时长了一dian，手掌在我背上轻轻拍了两xia，她忽然开kou问我，“淼淼，你喜huan辛想吗？”

        这个问题有些chu其不意，让我有dian惊讶，我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所以我也不知dao如何回答。

        但似乎妈妈也没想此刻便获得答案，“你好好想一想。”

        “哦。”

        “xia周见。”

        “xia周见，妈妈。”我跟她dao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