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

        第六章      吻

        夜已深，家里却仍飘着淡淡的茶香。

        父亲和母亲在楼xia客厅看chun晚重播，周韵在客房整理行李――她明天要回北京看望父母，初六回上海。而我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的是已经定稿的毕业论文――《跨境并购中的反垄断合规风险》，厚厚一沓纸，导师上周刚给了最终意见，只剩最后一dian格式调整。

        我转着笔，指尖在纸页上轻轻敲打，思绪却飘向更远的地方。金杜实习的这半年，我已经习惯了熬夜改文件、zuo尽职调查，甚至能在凌晨三dian的陆家嘴写字楼里对着电脑屏幕面不改se地喝xia第四杯mei式。可此刻，坐在这间熟悉的卧室里，我却莫名烦躁，像是有什么东西在xiong腔里横冲直撞，找不到chukou。

        门被轻轻叩响。

        “jin。”我tou也不抬。

        之轩推门而ru，手里端着一杯冒着re气的红茶。他今天穿了件深灰se的羊绒mao衣，领kou微微敞开，louchu锁骨chu1一小片pi肤。投行人的标pei――低调、昂贵、一丝不苟。

        “论文改完了？”他问，声音平静得像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我冷笑一声，把论文往桌上一拍：“托你的福，早就写完了。”

        他走过来，拿起我的论文随手翻了翻。他的手指修长gan1净，骨节分明，翻页时指腹轻轻摩挲纸面，像是某种无意识的习惯。

        “写得不错。”他评价dao，语气平淡得像在dian评一份陌生同事的报告。

        我猛地站起来，椅zi在地板上刮chu刺耳的声响：“林之轩，你到底想gan1什么？”

        他抬yan看我，yan神深得像一kou井：“让你别犯第二次错。”

        “错？”我气笑了，手指戳在他xiongkou，“那年前是你先吻的我，是你――”

        他突然扣住我的手腕，力dao大得让我一颤。

        “所以我现在在纠正。”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被谁听见，“你还有半年就毕业了，别在这个时候和肖斌搞chu什么事。”

        “你guan得着吗？”我挑衅地盯着他，“吃醋了？”

        他的yan神暗了暗，手指在我腕骨上收紧了一瞬，又缓缓松开：“去换衣服。”

        “什么？”

        “不是没论文要改吗？”他转shen走向门kou，“我带你去个地方。”

        ――――

        二十分钟后，我坐在之轩的车里，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

        他开的是父亲那辆奥迪A6，车nei带着淡淡的pi革和雪松香氛的气味。我们沉默地穿过徐汇的老街区，拐上延安gao架，又转ru南北gao架。夜se中的上海像一座liu动的shui晶gong，灯光在gao楼间tiao跃，照亮了我们的侧脸。

        “去哪儿？”我问。

        他没回答，只是打开了车载音响。钢琴曲缓缓liu淌chu来――德彪西的《月光》，我以前经常弹。

        琴声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十八岁那年夏天，我们全家去苏州外婆家过暑假。外婆的老宅有一架年代久远的钢琴，音se沉郁，像是藏着无数秘密。

        那天xia午，其他人去参加亲戚的婚宴，只有我和之轩留在家里。我坐在钢琴前，手指在黑白琴键上tiao跃，弹的正是这首《月光》。

        之轩站在我shen后，静静地听着。他的影zi投在琴键上，修长而沉默。

        “弹错了。”他突然说，俯shen握住我的手腕。

        他的手掌覆在我的手背上，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an压我的指尖，引导我找到正确的琴键。他的呼xi拂过我的耳际，温re而chao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