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一笑将张开，“什么实不实的，皇帝老能得几个忠臣？去与不去，各人肚里一份计较罢了。”

        “看她们更忌着他，还是忌着我了。”川儿给周氏着，周氏阖轻吐一气。

        时已夜，纯仁怔忡案前，案上几碗菜蔬、一鼎清香，还有纯仁自己剪的几叠白纸钱。今日是丹歌七，人说走背字时易撞鬼，他晦气得这般，今夜可能见她一见？

        隔日恰是七，省及邻省的王公、郡太守、王妃、诰命陆续到了，家里八十一位僧人拜忏超度、九十九位全真士打醮作法，昭江带焚香、烧纸，同潇池两个哀毁骨立。整个宋府哭声振岳，周氏被闹得更疼了，只凭孙氏、顾氏料理。

        周氏微笑阖意思要睡，川儿将她后枕撤了服侍她躺，放帐去了。枕上周氏还噙着笑，枕上好端端的鸳鸯，翅膀却湿了。

        屋灯烛皆已熄灭，朦胧月唯见宝鼎线香数红光忽闪明灭。死去之人七皆是要往阳间再看一的。可即便丹歌有灵，要见的自是昭江和池儿，如何肯来会他？纯仁痴想一回，万般没有相聚之理，心酸落泪。

        周氏摇，“一句就猜错了，孙哑巴（二）不好说，顾氏未必肯，你看着罢。”

        “不过碍碍他的罢了。去的人越多越好，一家女人都打扮起来，让参儿领着去。”

        纯仁近来着实觉着晦气，自个看自个都嫌。丹歌去了他比澄信还苦自不必说，前几日好端端闲步散闷，偏又碰上柳官儿、明官儿两个拍《倾杯序》，险些给他拍断。打那日起纯仁再不肯靠近家班，生怕又碰着两人“题画”。

        “这样闹起来，谁敢去？这不是和家主对着么？”

        他守着几清香燃尽，二更过半，屋黑漆漆不闻一响动。“或许梦中尚能一见呢？”纯仁忽想，于是连忙褪衣上床端正卧好，阖只等梦。

        川儿“嗐”一声，“谁去不去！没人去，我和去，咱娘儿自个儿闹一回，听人说月夕玄妙观前成千上万的灯，才有趣儿呢！”

        孙氏老实拙不过应名，这几日皆是顾氏光灿灿着珠冠往来应酬。她哥哥原是武将，上自比旁人多一种杀伐决断，几日过来底人皆有些畏着她，里十分整齐。

        他也想过给周氏认错，可丹歌尸骨未寒，记起她那句“我死了你可会忘记我”，他如何也行不人才走转便讨好周氏之事。说到底仍是他窝，当日不肯豁一步，到了两边不是人。如今再说悔不当初早已迟了，半生蹉跎，大无可奈何。

        周氏没说话。

        “可是……”

        南都长洲恁远的路，丹歌的魂儿今夜赶得及到这里么……

        “这回就看谁对心实了。”

        王妃单一折《题画》，英王知了直摇。明官儿在家时《桃花扇》还没学全，这几日赶着跟柳官儿学，那日给纯仁撞个正着。

        家班中秋戏文已定，九折的《西园记》由明官儿、彩玉领分三日作完，柳官儿帮着串几场“夏玉”。王妃听说定了《西园记》直跟王爷抱怨：“什么团圞日团圞戏，闹这些小家没见识的讲究！”英王拿她没法，只得依她另。

        可恨这虚无缥缈、无可云证的一梦竟也不肯留给他。那或许曾有的，或许又或许曾在里见过丹歌的梦，正如丹歌一般从此烟消云散了。

        长洲一整日闹闹哄哄，南都王府却冷冷清清，纯仁在屋里躲了一天。

”

        忽地一声鸦啼，纯仁梦中惊醒，心上哽咽，颊上满是泪痕，梦中事却尽忘却了。纯仁拼命回想，方才见着丹歌没有？丹歌说什么了？他们什么了？还是本不曾梦见？一丝回忆不起。这满腔憾恨可是丹歌留的？必定是见着了，若不是，何来的一捧心碎！

        妻那也是连吃闭门羹，那日说病了不给自己开门，纯仁哪能不晓得周氏气苦，自己理亏不敢打扰，灰溜溜一人往外书房睡了两夜。

        秋虫悲、秋寒透窗。纯仁一挨过更漏，二更，三更，四更，纯仁醒得炯炯，心纷乱。夜太长，又太短。太长挨不到明，太短等不及丹歌。近天明时终于朦胧睡去，梦中懵懵然不知所之，只觉上疲惫、心中痛楚。

        川儿歪，“那我猜着，二、六必定是去的，三、四怕未必。”

        川儿震撼，“这是给爷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