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着一堆三语网页来回翻译，勉搞懂这个词“用于描述某件事正在发生或于运行状态”或者“表示某事已经开始”――的确没什么意义。那就没办法意译了，我嫌弃地问，他们怎么给你起了这么个名字？朝禄漫不经心地比划，

        这海通往太平洋，照推测，说不定可以顺着赤让我魂归故土。当然，我知，更可能的结果是尘归尘、土归土，世上所有的――所有的碳和无机都只有一个归宿。

        后来朝禄告诉我，早在酒吧里免费醉酒时他就注意到了那个四撒钱的傻，没想到夜泳时又遇见我了。他心想这傻怎么还人菜瘾大，专门挑黑天了冲浪，图什么，找死吗――果不其然，十几分钟后，他富有预见地把我从海里捞了来。

        朝禄的名字是我起的，第一个字读二声，是他一天心血来，非要我用我的语言给他起个名字。

        奈尔翻了个白，那你占用老娘的时间学手语什么？

掉这耻辱的烙印，可是朝禄拦住了我，左手手腕如一辙的刺青，一弯睛，噙着笑比划：等我们一起逃去，这就是我们共同的标记了。

        我问她什么意思，她耸了耸肩，Yao，你知的，我们时尚界从不歧视同恋。

        我再遇见朝禄是在获得第三次月薪的晚上。

        而他在听到我蹦的一串鸟语的一瞬间，脸上一种混合着沮丧、悲伤、惭愧和愠怒的神。

        我无语地吐槽，可是我他妈不喜小孩。

        我认为始终人与人的相需要一些到为止的智慧，它会让两个心怀鬼胎的人类披好名为“社会化”的，用世俗可以接受的方式互相理解。所以我没有问朝禄为何在醉酒以后又去银礁后海滩游泳，他也没有在我日后炫耀超的冲浪技术时质问我为什么那天划了几就掉到了海里面。

        不过，正所谓语言破碎，万无可在，我猜因为我的外语太差了，实在不擅长描述前二十余年的际遇和深夜赶海的真实缘故，那一晚起，我的过去沉海底，而崭新的灵魂在朝禄无可奈何重复着的手语之中生长了来――他朝我微笑，而我乐于认为这是个帮助我重新人的苗。

        所以――又一个所以，朝禄是我冲浪技术的第一个观众。

        我常常笑奈尔就像只老母鸡，飞是肯定飞不起来了，可她频频张开翅膀，四庇护迷路的小孩。结果她拎着我的耳朵扭了一把，手劲大得吓人，痛几小时才褪。然后她戏谑地告诉我，Chalu早就成年了。

        所以那枚刺青至今依旧印在我的左手手腕上面，它的意思是，总有一天我会回到你边。一个我平生为数不多的、认真许过的诺言。

        我帮他理了理同样狼狈的发，遗憾地想，原来人鱼也有烦心事么？

        我问他的名字原本是什么意思，他说没什么意思，那是个形容词或者副词，他们随便起的。见我不信，他苦恼地想了一会儿，最后在键盘上把那个词原本的形态打来，你自己查吧。

        雨酒馆里的酒保是我人生中第一份领月薪的工作，非常有纪念意义，而我的纪念计划则是在工作的第一百天为奈尔花光这份钱，找游客稀少的海滩，偷块冲浪板，作一场酣畅淋漓的炫技演，然后一栽在海里面。

        后海滩上黢黑一片，我再睁开时一海腥，发里还夹杂着令人作呕的沙石，而那个年轻人着一张天使般的脸飞快比划着什么，着急似的，一遍又一遍――原来在外国的海里死去的人死后不会看到天使或者黑白无常，而是会看到人鱼啊，这是我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我晕晕乎乎地看着他，想，不知这人鱼听不听得懂我的语言――“我们要去哪里？这是我第一次死在你们地界，没有经验。”

        后来奈尔告诉我，朝禄的失语不是天生的，他是个克莱尔岛养大的孩，客人们喜他的手，也喜他那些没人愿意读懂的手势，所以他在还不通晓人事的时候就被大人们塑造成了心仪的样――何尝不是一款端定制？